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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夜》7년의 밤

作者:丁柚井  정유정
  • 譯者: 游芯歆
  •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5/04

 

「勇敢是對恐懼的抵抗,對恐懼的掌握,而非毫無恐懼。」

— Mark Twain 

   人總是有些機制,去抵抗、抑制那些不利存活的環境。或者像達爾文說的所謂「自然選擇」的天擇解釋,那種崇新和捨棄式的演化改變,隨後被解釋成適應亦或成功生存的唯一可能。即使再念舊的人也無法支撐住改變的擠壓,保留住初生般的完整。無意間的,竟發現自己早已逾越了邊界踩在新世界折射的光影裡,而妥不妥協都僅剩唇齒開闔間越趨不明顯的縫隙。

   在命運擁有絕對權威,改變的必然性之下,將抵抗機制擺放在生存之上似乎無庸置疑,然問題在於程度,當機制被過度擴張,太快、太多以至超過乘載量,那時你其實處在隨時可能顛覆墜落的傾斜裡。若繼續往陷落的方向滑行,疊加時間和體重附加後,無論知或者不知都將只是徒勞。這是一個關於抵抗的沉重故事,故事裡人們永無止境的重複、循環在他們各自過去裡,不斷的再經歷那次晦暗幽深和那次窒息。重複依舊的選擇,重複依舊的後悔,永劫回歸的控訴,不得更改,直到永遠。

那些欲蓋彌彰的不安全感

   對於不安全感的恐懼,是故事裡的第一個抵抗。

   喜歡自己固然是件好事,甚至可被納入健康的估量標準。可當自戀極端化以後,那就是病態了。吳英齊似乎是個自戀型人格障礙患者,從書裡文荷英寫給安承煥的信件敘述裡可推敲追溯至其幼時家庭的溺愛、過度保護和被期待所致。可又似乎不全然只是自我中心,吳英齊渴望來自妻女的認同,像是個缺乏關愛成長的孩子。甚至某程度的專注地依附著她們活著,活在主觀以為膨脹過後的幸福形式幻想裡,搭建虛浮的安全感,在寄生式的想像裡安身,這一刻即成為缺少真正自我的受控者。

   受控在不安全的恐懼裡,這就是吳英齊極力隱瞞的。而全然監視式的掌控和嚴格苛刻的「糾正」,則是他的抵抗,制定約束而後砌起石牆,支配牆裡一切,控制別人更多是保護自己,遮掩脆弱易碎的心靈。所以他從不讓自己經歷沮喪,沮喪是太赤裸的失敗,無法承擔是顯而易見的。憤怒才是他遭遇挫折的機制,那像是一頭飢餓猙獰的怪獸,張嘴後貪婪地生吞活剝了所有其他情緒,情緒失去深度,盈滿充斥著的只剩報復的堅決。

   至於崔賢洙,這個被命運一再叼起又扔進井裡的男人,夜裡所有搭起過去的優雅重塑都成了酷刑,那還是夢的凝固狀態,只是任憑你跺腳、使勁掙扎也無法醒來或脫離,而生命的恐懼上凝結偏紫暗紅血液的倒鉤,越扎越深。於是他逃開,也不是真正的一勞永逸的離去,而是鴕鳥式的拒絕觀看,像是Irvine Welsh小說《猜火車》裡,主角Mark說的:「我選擇不選擇人生」,選擇太沉重,令人不安。對崔賢洙而言,酒精是進入不選擇的媒介,那裡並非是美麗絢爛的夢鄉,而是荒蕪,有種存在主義式的漠然,但是一個無夢的世界,才是睡眠品質的保證。

看似失魂落魄,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抵抗。背向不安侵擾,活著本身就是一種消極抵抗,意在朝向而非完成。當然崔賢洙的抵抗其實不止於此,同吳英齊一般,他善於操控忖度,解讀情勢和調整方向,在球場上想像著自己的凌駕,俯視視線所見,諷刺的讓人心安。棒球是崔賢洙的信仰依附,近似於宗教的神聖位置,這種承認是與吳英齊不同的,發現依賴並承認依賴,而這依賴也貼服著擁抱自己,這讓現已滄桑的眼眸裡曾經有過微笑時刻。

只是脆弱的心靈,終究是承受不了道德擠壓,毫無招架的裂碎了。「傻大勇」的成分組成是愧疚,慚愧和歉疚,那是被建構起的規則與實際施行時的落差,間隙太大掉進去的崔賢洙在浮動的波裡載浮載沉。而現實是被汙名化後的後母性格,幽暗的禁閉從來都不會是僅此而已的最終。命運把他再一次撈起,砸進更深層的世靈湖。值得慶幸的是,這性格障礙所餵養成的被動依賴,對象回到了瑞元身上,被架空的自信再次膨脹,在魁儡生涯裡,操弄最後一場命運豪賭。

 

可觸與不可觸的幸福追逐

   人們會在自己的文化裡建構自己的幸福形狀,這不置於否是個體的權利,可我必須陰謀論的指出,這正遭受著權力結構的挾持,你僅能朝著不可見、不可觸卻真實存在的階層邊緣游移。姜銀珠看似是抵抗最多的人,拼命的與命運搏鬥,可其實她是最安分的角色了,在從來不公的世界裡,選定一個位置,而後順應的活著。順應世界行銷的努力成功規則論—必須努力不洩而終究成功—多麼簡單的肯定標語,她其實並不在乎那成功論的刻劃者用意,她只是頑強的一再伸手,抬起、撥開淤積混著垃圾霉味的薰臭池水。這才是最令人難受的部分。

   不論抵抗的真切性,姜銀珠從實際正面的抵抗形式裡感受自己活著,為此她需要一種儀式和可觸可見形而下的物質證明,而一山地區的房子,就是如此的存在,值得一世追逐的,那個被量化後即成真切的美滿幸福。朝向的緣故,漸行漸遠的崔賢洙和姜銀珠走到一個相互拖拉拘禁的悲壯悲劇,在日常裡循環著相愛再相殺,那裡沒有死亡,只有斑斑血跡與一陣一陣,斷斷續續的絞痛。

   那世靈呢?死去的世靈的實質是什麼呢?總覺得真實的世靈是不存在的,像是雕刻精美細緻的陶瓷娃娃,搭上不容玷汙清純標註的神格化聖女形象,她被每個人重新詮釋創造。她清澈的彷彿能洗淨罪惡,卻又矛盾的死在一場罪惡裡頭,無論她願意或否,羔羊承擔不幸的形象已烙印,少女被獻祭了。沒有抵抗,直到最後她還是扮演著瑞元的想像,一步一步帶他走出無限延伸的夜和夢境。依舊不見實質的世靈,可至少這一次她將在被物化的想像裡,永久抽身。

重生後抵抗意志的接續

   拉長的時間被當作酷刑,它折磨人,令人恐懼,而江英齊深諳此道,他還在窺伺著,並與腐蝕肌膚的驚悚面具融成一體。除了死亡只有狗血的釋懷跟原諒,才能讓這場鬧劇就此斷落而成段落。與恐懼和解的契機常與死亡掛勾,像是瑞元在氮醉的海市蜃樓裡醒來,而後重生,就像打上句號重新篇章一般,大幅度的自由與隨心所欲顯現,脹滿求生意志,於是他得以在抵抗裡站立,轉向純粹,轉向積極。

   個人的現實從來與真實隔著偏見,這世界從來就沒有全貌。所以人們記述,記述自己的現實,留下信念和伏筆,期待統整後的完整。承煥的追溯,是一場接續的反抗,繼續完整脈絡,以表演者之姿抵抗命運。在那裡你將建構別人,也認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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